愛情，一個人的事（2）
@ Chapter 2
楊毅比平日晚起。
「乾脆請一天假算了！」大夢初醒，楊毅賴在床上渾渾噩噩的想著。
昨夜的夢裡有那個人的影子，情節已經模糊了，倒是感覺還在。依稀記得和那個人在夢裡纏綿的景象，她眼眶含著淚水，接受他激烈的擁吻，他喜歡她的的胸部，淺淺的弧形，在胸前弓起。然後，那個人的臉孔換成了瓊雲，他沒有因此而停止動作，他繼續用那個人所曾經喜歡的方式來對待她，甚至更加賣力。然後，瓊雲的臉也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老闆的秘書小姐的臉。
楊毅醒過來，想起昨夜下了計程車之後，在樓下的便利超商買了一瓶廉價的葡萄酒，一個人喝，葡萄酒倒在馬克杯裡，怎麼喝味道都是苦的。
不過他喜歡那個夢。關於女人，在夢裡總是變得簡單的多。
如果可以幫助他不要太快從有那個人的夢裡醒來，廉價的葡萄酒就值得一喝再喝。瓊雲、秘書小姐、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也看不清臉孔的女人，每當她們在他的夢中出現，他就會開始試圖尋找那個人的影子。
然而今早，一想到瓊雲這個女孩子，楊毅的頭腦馬上有了不同以往的清醒。
在夢中做什麼是一回事，在現實中的定位又是另一回事。
楊毅進辦公室時已經超過十點。
他沒有照規定打卡，依照老方法，等月底結算時，他再到秘書小姐面前去坦承自己的粗心大意，並保證下不為例，對方就會心甘情願的為他在打卡表空白的小方框內蓋上一個小章，證明他只是忘記打卡。然後，隔天一早，要記得比她先到公司，在她整齊乾淨的辦公桌上放一個精緻的小蛋糕給她當早點。他知道她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但這招總是帶來畫龍點睛的效果，使他可以在公司和老闆之間無往不利。
一到自己的位子上，楊毅桌上的電話響起了內線呼叫的聲響。
「楊毅，趕快到會議室開會！老總在等你！」透過話筒傳過來的是秘書小姐耳語般輕柔的聲音。
楊毅應了聲好，放下聽筒，站起身來環顧了辦公室一周。幾個主要的幹部果然不在位子上。瓊雲的座位也是空的。
楊毅隨手抱起桌上的幾大疊資料，順便打開自己桌上的電腦，讓主機裡的作業程式預先運轉。不論是面對什麼性質的會議，這幾個動作總是能幫助他輕易過關。人們一旦看你是有備而來的，在心理上總是預先對你禮讓三分，很少人真的在乎你在說什麼，萬一實在掰不下去了，就開始死命的翻找檔案資料，或到電腦螢幕前去敲敲打打，即使到頭來依然一無所獲，老闆也會肯定你是為了公事操勞過度，疏失在所難免。這就是中小企業管理階層在改革聲浪中所面臨的窘境，中級幹部忙碌於無意義的資訊傳遞當中，明明是不具生產價值的動作卻人人樂此不疲。
人很容易變蠢，而且相互傳染。自從楊毅發現蠢蛋在公司裡有其獨特的生存空間之後，他開始要求自已不必事事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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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會議室，楊毅注意到瓊雲坐在老闆左手邊的第一個位子上，神情專注的聽著老闆說話。會議桌的座位安排向來和職務的重要程度無關，除了老闆的位子是固定在方形會議桌最長的一端外，率先到達會議室的人總是理所當然的選定遠離暴風半徑的位子，晚到的人則別無選擇。此時，老闆右側的位子還是空的，顯然，那是大家的默契，為最後一個出席的人預留的特別座。
老闆看到楊毅進來，沒有表示什麼，直到楊毅坐定在右手邊後，才說：
「喂，老弟呀，你這樣不行哦！差那麼多，人家項小姐昨天跟你同一個時間收工，今天早上還是一樣準時來上班呀！」老闆指了指瓊雲，笑著對楊毅說：
「你們年輕人還是應該多多鍛鍊身體才行啦！」
看起來老闆今天心情不錯，因此楊毅只是回應老闆一個歉然的微笑，沒有多說什麼。
「在座的都是男士……，啊，對不起，項小姐，雖然你是女孩子，不過聽一聽無訪，知道這個有好處的……」老闆今天興致似乎格外高昂，會議室的氣氛也不似往日一般滿佈陰霾。
「我不常跟人家講這個，不過這個真的很重要……」老闆降低了音調，「聽過帝王神功嗎？」
瓊雲以為老闆正要透露公司業務機密，於是非常專注於老闆的一字一句，沒想到卻是在傳授如何鍛鍊男性的生理能力，瓊雲一時間不知如何自處，耳根子瞬間紅到脖子。
楊毅也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但看著瓊雲窘困的模樣，只覺得她十分可愛。
老闆針對這個話題說了幾分鐘的話，末了，為了強調自己所言不虛，特別提出自己的例子作為證明。
「你們看過我生病﹑遲到嗎？我年紀比你們大那麼多，為什麼我看起來總是精力充沛，像是一尾活龍？」
在場的男士紛紛發出會意的笑聲，楊毅心想，與其變成一尾禿頭的活龍，我寧可維持現狀不變。
「你們練了對自己有好處不說，」老闆再度降低音量，「對太太的好處就更說不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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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會議室，瓊雲問楊毅：
「老闆常常在開會的時候談這個嗎？」
「我也是第一次聽到，他大概今天心情好，反正，聽他唬爛這個總比聽他罵人愉快。」
「那當然，因為你是男孩子！」瓊雲耳朵上的紅潮仍未完全消退。
「那倒是！」楊毅會心一笑，接著說：「老闆有提起昨天的說明會嗎？」
「說得不多，不過他說辦得不錯！」瓊雲顯得很開心。
「難得，」楊毅作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他今天心情真的不錯！」
「你不覺得高興嗎？」瓊雲問。
「不會呀。」
「那你現在是在高興嗎？」
「也沒有。」楊毅想了一下。
「既不是高興，也不是不高興，那是什麼樣的心情？」
「那就是在上班。」楊毅不想多作解釋，他把抱在手中的資料交到瓊雲手上，「待會幫我放到桌上好嗎？我想先去上個廁所。」
「啊，我也想上啊！」瓊雲露出焦急的表情。
「那我幫妳把東西拿回座位去，妳先去上。」
「好啦，跟你開玩笑的啦！你去上吧！」瓊雲笑著說。
「確定？女孩子的尿道比較短……」
「你在說什麼！」瓊雲急得打了楊毅一下。
「我是說男孩子比較能忍。」
「因為練了帝王神功是吧？」
「天生的！」楊毅撇嘴一笑，把資料交給瓊雲，便逕自向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他已經開始習慣瓊雲偶而調皮的個性。
上完廁所回到座位，之前託給瓊雲的幾疊資料已經整齊的躺在桌面上。楊毅坐下來，隨手敲了一下電腦鍵盤上的空格鍵，消除正在運轉中的螢幕保護程式，螢幕畫面沒有一如預期的出現楊毅所熟悉的淺藍色桌面格式，而轉換成已經輸入過文字的文書檔案格式，楊毅有些驚訝，有人趁他不在位子上的時候，使用他的電腦給他一段留言。
『你沒忘記你昨晚說過什麼吧？
你知道我是誰！哼，留』
「哼」這個字有梗，楊毅一笑，心想這是瓊雲的惡作劇。
他稍微抬頭就可以看到瓊雲背影，瓊雲的辦公桌背對著他，隸屬公關和業務部門那一區。
瓊雲看起來像是正在和客戶通電話，楊毅注意了一會兒，等到瓊雲掛了電話，他立刻撥了內線過去。
「喂，業麗公司公關部……」瓊雲一拿起電話，職業性的問候用語立刻順口而出。
「喂！是我！」楊毅略為降低音量。
「啊啊……，被你猜中了！」瓊雲的聲音從話筒中傳過來，顯得很樂。
「廢話，想也知道是妳！我說過的話不會忘記，這個禮拜五怎麼樣？下班後在啤酒屋……」
「好呀！」
「其他同事請你幫忙聯絡……。」
「什麼？要請客的人是你耶！」
「所以才要請妳幫忙呀！」
「我又不是你的私人秘書……」
「所以才叫幫忙嘛！」
「好啦……」瓊雲嘟囔著說。
「那就這樣啦！」楊毅準備掛斷電話。
「喂！等一等，你要找誰？」
「妳決定就可以了，找幾個要好的……」
「我怎麼到知道你跟誰要好？」
「都可以啦……」
「誰嘛？」
「找這次活動有真的幫到忙的就可以了！」
「誰嘛？」
「嗯……」楊毅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像是美工組組長啦，還有你們組裡那個大榔頭﹑業務的陳小梅……，還有坐在她旁邊那個叫什麼的我忘了……。」
「你看！你明明有意見還不說，要是我叫錯人怎麼辦？」
「哎呀，請客不差那一個兩個啦！」
「要是我叫了你不喜歡的人怎麼辦？」瓊雲刻意放慢說這句話的速度。
「那算了。」楊毅的口氣黯淡下來。
「什麼算了？」
「認啦！是我請妳幫的忙。」
「你生氣啦？」
「沒有。」楊毅說。
「真的？」
「嗯。」楊毅試著隱藏內在莫名而來的情緒，不想讓瓊雲太介意自己的反應，但他立刻發現自己說不出第二次「沒有」。
「我會幫你聯絡的啦！」瓊雲忍不住回頭看了楊毅一眼。
「OK，那就先這樣啦。」
楊毅掛了電話，把身體轉向電腦螢幕，假裝沒注意到瓊雲在看他。
他用滑鼠不斷地打開硬碟中儲存的舊檔案資料，讓多重視窗像是要溢出螢幕一樣的重疊再重疊，然後，再一個一個把它們關起來，讓它們在自己的彈指之間消失於瞬間。
他覺得心浮氣躁，開始後悔自己和瓊雲在內線中的對話，他覺得自己把事情變複雜了，如果一開始就表明只請瓊雲一個人吃飯，事情就會簡單得多，偏偏嘴巴講出跟心裡想的完全相反的話來。
這就是所謂的『人情世故』吧！如果現在要楊毅舉出一個在個人職場生涯中一直舉足輕重同時又深惡痛覺的東西，那大概就是這四個字了。
這四個字使人變蠢。這是楊毅所一直不願見到的事實。
@ Chapter 3 continu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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